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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从森林中来 必将回到森林

2020

08/06

10:06

青岛日报/青岛观/青报网记者 李 魏
  托尔斯泰说,人一旦到六十岁,就应该进入到森林中去。作家陈应松做到了,而且更早。
  2020年六月,陈应松的最新长篇小说《森林沉默》由译林出版社出版,此时距离这位湖北作家“归隐”故乡,开始“神农架系列小说”的创作已过去了20年。在那里,作家写作的书桌与原始森林、奔流的山溪相距不过十余米,“早上窗前白云飘渺,夜间溪水狮吼一片……如果动笔,一定有着荒野的混沌、激励和壮丽的启示。”果然如他所言。
  楚地八百里群山怪岭中的人与自然
  鄂西北边陲的神农架,相传是四千年前神农氏遍尝百草之地,自古秦、楚、中原文化在此交融,与世隔绝,自存宇宙。陈应松2000年回归故乡,开始“神农架系列小说”的创作,执着于以这块几乎被世人遗忘的飞地为母题,书写人与自然的复杂关系。
   《森林沉默》就如同一幅楚地“八百里群山怪岭”浪漫奇崛的众生画卷,一场森林与城市、人与自然的正面对峙。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咕噜山区的浩瀚森林里,那里奇峰林立,百兽徜徉,万物生长。祖父蕺老泉、叔叔麻古、猴娃祖孙三代,与世世代代生活于此的山民一样,艰辛而平静地过着日子,直到村长带来天音机场即将在此破土动工的消息。从此人声嘈杂,森林沉默,“野兽开始逃难,村庄开始拆迁,河流开始堰塞,森林开始倒下,推土机沉重的履带将生活了千年万年的种子和根须埋入地下,永远不再生长……”于是叔叔麻古和猴娃出走宜昌,去城里寻找出路,与此同时,无法摆脱抑郁症和学术圈名利双重困扰的女博士花仙老师独自来到森林……
  陈应松笔下的森林居者,有着如石头与树木一般自然的英雄主义,他们驻守家园,承托起森林和大山的气象。“文学的本质是同情,我做的事情,不过是躲在时代的某个角落里,写偏远的故事,偏远的人生,偏远的情感。”
  一些评论家认为,神农架之于陈应松,正如马尔克斯的“马孔多”、福克纳的“杰弗生小镇”,“他用诗和童话般的笔调讲故事,文字粗粝、凶狠、直率、奇诡、干硬、充满力量,暴力、杀戮、死亡充斥其间,在向死而生的旅途中发现人性之光,寻找重生之路。这种忧患精神与浪漫情怀的并存,与屈原开创的荆楚文学传统一脉相承。”
以一片森林对峙人事喧嚣
  2019年,《森林沉默》首发于 《钟山》杂志,并获得当年的 “长篇小说金榜特别推荐奖”和 “中国小说学会2019年度长篇小说奖”。在2020年春节,武汉封城前夜,陈应松回到了自己在神农架的家,如今回想,《森林沉默》似乎正是对这场灾难的文学预言——“这部小说,写我居住的神农架。早晨听到密集的鸟叫,晚上听到孤独悠远的狼嚎……我们应当尊重人与各物种的相遇,互不干扰,互相尊重。如果我们把地球的资源当作杀戮凌辱的对象,必然激怒大自然,遭到上天的谴责。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禽一兽都有着自己的尊严。如果世界上所有的野生动物不复存在,人类也将在这无尽的精神孤寂中死亡。”
  在森林沉默中,陈应松用文字创造了一个鸟语花香、百兽奔跑、苔藓肥厚的世界。书中涉及近百种动植物,包括传说和神话中的奇珍异兽,以及大量物候、地质、气象和对森林的想象元素,关于森林自然景物的描写不低于全书的六分之一。作家贾平凹读这本书时,感觉“就像在密林里,能闻到幽暗潮湿的气息,能听到飞禽走兽的响动,枝条蔓草牵扯得手脸生疼”。足见其真实的感染力。
  一朝入深山,不觉二十年。陈应松在森林里找到了写作的支点。他在生活与创作中,一步步站定了“森林立场”——“人类对天空、荒野和自然的遗忘已经很久了,甚至感觉不到远方森林的生机勃勃。那里蕴藏着生命的奥秘和命运的答案……”
  评论家李敬泽评《森林沉默》时说:“陈应松欠中国文学一片森林。温带的、浩瀚的、确切的、威严的、创世和永恒的森林。这是他命里该写的,也很可能是只有他能写的。这一部书现在摆在这里、横亘于此,令人屏息,令人沉迷和惊惧。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山林是薄弱的,自然是薄弱的,现在,陈应松还了债,我们有了一片与现代性、与喧嚣人事相对峙、相辩驳的森林。”
  7月1日,新修订的《森林法》颁布施行,用法律的形式重申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森林法则,作家欣然。他说:“森林永远是沉默的、无声的,我们的热爱完全是因为远古故乡的基因,是精神的‘遗传返祖’现象,拥抱星空,啸叫山林,是人类童年的乐趣,人类从森林中来,也必将回到森林中去。”